烂壳两具
※已截“错的不是我”。第一反应是情侣吵架时经常说的话，但我想写点不一样的。
※胡诌的故事，下水道写文水平。
※字数:6000+，有隐藏结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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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经是第26次相亲了，周以然仍旧没有找到男朋友，原因她一直都知道的——她不是美女。
饭局结束后，对面的男生买了单后转头就对她说:“对不起啊，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太合适，以后有缘再见吧。”。她看到他走时的眼神在有意无意地瞟向哪里，于是她顺着他的目光转到了右上角那张桌子。
!
那是一个比她好看数十倍的姐姐，多么光彩照人又明艳动人，是整个餐厅里，最亮丽的风景线。
周以然瞬间就明白了。
周以然还差点以为终于相对了符合自己胃口的菜。虽然这个男生有点微胖，但是脸蛋干净帅气，特别是没有一颗痘，而且说话温柔又礼貌，不会像以前相亲过的那些男生一样直接用语言审视自己的长相。
“哈，这算什么啊？”【心声体】(活动要求所加，我也不明所以)
她在回去的路上一直低着头，再一次陷入深深的自卑中。男生最后那抹歉意的微笑像一把刀狠狠刺进她的心脏，她再一次被伤的鲜血淋漓。
“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，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。”
是吗？可是好像无人在意没有好看皮囊的有趣灵魂呢。
她痛恨这个看脸的时代。
她没有好看的脸型，没有高挺的鼻梁，最要命的是她的脸上总是长痘。
她最痛恨自己脸上的痘。
无论怎么挤都挤不掉的痘。
她当然会化妆，涂上厚厚的粉以覆盖脸上的脏，用手中的遮瑕笔填平那些一个个深深浅浅的痘坑。每次上妆都像是在打仗，化妆品就是她最强的防御武器。
“最强么，还不是没人要。”【心声体】(出现两次了够了吧)
其实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好看。
如果周围的女孩一样长得普通，她并不会觉得自卑，偏偏在小学、初中、高中和大学，还有现在的公司里，身边总有那么一两个天然大美女。所以周以然一直在为这种差距感到焦虑。
她害怕出门，她害怕穿好看的衣服，她害怕嘲笑声，她害怕别人的冷眼。
她的脸上第一次长痘是在初三。
虽然早就讲过听说过青春痘的厉害，但是第一次见到脸上长了好几颗痘痘还是觉得很新奇。于是上课了她依然在座位上照了又照，她没累镜子也该累了。“照你妈呢，就不能好好上课吗？长的又不好看。”后桌的男生忽然对她爆了句粗口。她愣了两秒，遂将镜子塞进桌子。她原本只是出于好奇。后来这成为了她容貌焦虑的开端。
她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照镜子，不敢打开手机摄像头，每次当别人的镜头对准她，她总觉得那是在拿枪指着她，要她去死，所以每次她都扭头拼命闪躲。
学生时代有男生叫她“痘姐”，有女生亲切地唤她“豆豆”。她多么想忽略这样的外号，多么想转身当他们是空气。但是她做不到。他们总是使坏地一遍遍在她耳边循环。
为什么那些讽刺声，总能被她听到。
是不是这个时代长的不好看就是背上了一个没有罪的罪名。
可是周以然也有自尊。
自己的外壳是烂的又怎样，内心是坚硬无比的。
坚硬无比吗？
可是为什么第26次相亲失败后你在厕所泣如雨呢周以然？
其实她早就收敛了反抗的眼神，早就丢弃了徒劳的自尊。
她曾经很努力地想提升自己的内在。她学习语言艺术，以为这样就能跟别人快乐地沟通、快乐地交朋友，可是这需要天赋，她不太有；她学习幽默艺术，以为能博他人一笑，但是非常像在取悦与讨好他人，她讨厌这样。而糟糕透顶的是，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还是无人在意。
曾经有个老被人叫“黄瓜”的瘦杆子跟她说过，“没用的周以然，无论你做再多都没用，他们都是对你不以为然的。我们就是被这世界抛弃的人，认清现实吧。”
她不信。
她跑了很多医院。
可是她的脸就是不停地冒泡。
NND，她不想再care了。
可是她做不到不care。
每当又一颗新鲜的痘在她脸上如春笋般崛起，她都觉得是一种诅咒。
她早已生病，一种名为厌壳症的病。
她是一具烂壳，也没有灵魂。
他亦是一具腐朽的烂壳。
王安虽然名为“安”，但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，几乎每一天他都是在不安中度过的。
因为他知道自己很胖。
犹记得第一次相亲时，对面的女孩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露出了嫌弃鄙夷的味道。
他明白这是正常人的第一反应，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眼神，所以他觉得没有关系。他微笑地把菜单递给对面的女孩，“你先点吧，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菜。”温柔细语。对面的女生不屑地接过，她点完后菜单被扔回给了他，“该你点了。”语气很不耐烦。
第一次相亲的战况惨不忍睹。
但他是乐观派，他觉得失败是成功之母，他不放弃地相了一个又一个。屡战屡败，屡败屡战，又屡战屡败。
久而久之，他的热情就被消散殆尽了。
其实他并非乐观主义者，憨笑不过是他伪装的面具。
嘲讽和讥笑永远萦绕在他的四周。
他恨不得永远低调，毫无存在感的，卑微到尘土里。
可是他庞大的占地面积别人没法对他视而不见。
“别，别看我，求你们，不要看我，不要。”
他试过很多方法，企图一瘦解千愁。
节食。
奈何他食欲旺盛。
健身。
却无可避免落个半途而废的结局。
吃药。
尝试各种偏方，与微商讨价还价，药物上瘾，甚至吃进医院。
想方设法，得不偿失。
他讨厌自己的食欲，厌恶流不完的汗滴，嫉妒别人减肥成功可偏偏他不能。
炎热的大夏天，他穿什么都觉得不舒服。
寒冷的冬天，同事一见他就调侃，“诶，你脂肪那么丰富，也需要穿这么厚吗？”
吐槽了无数次大学时期的校内打卡跑步任务。
每次出去跑步的时候全身肉都陪着一起颤抖。
经过他的人都在嘲笑。
脑补一下这样的画面确实挺好笑的，可是被嘲笑的是他自己。
所以他越来越讨厌自己，讨厌自己的外壳那么丑陋不堪，自卑感与日俱增。
“小安啊，下一个相亲对象我微信发你了，待会儿看一下，态度好一点，别又吹了。”
王安的母亲突然出现在浴室门外，提醒他还要无休止地相亲。
事实很残酷。
“老妈啊，你难道还没发现我找不到女朋友的原因吗？”
微信提示音响了，周以然下意识认为是新的相亲对象。
“哈，果然，老妈又在操心。”
“王安”
“周以然”
“不过又是一个嫌弃我的人罢了”
也是，他们自己都嫌弃自己。
“下辈子再也不住在这样的破壳里了。”
人没有下辈子。
约定见面的日子很快到了。
时间真不给人留情面。
周以然早起化妆，不得不面对她早习以为常又惧怕至今的噩梦。镜子里那颗新冒出来的痘，是鲜亮的疼。小小的一点威力无比。
王安同样不安。他从床上起来第一件事照常称重。很好，203.6斤，又进步了。拥有如此重量，干什么事都能发挥巨大的力量吧。那还真是令人劝退的力量。
周以然非常仔细上妆，像在认真作画；王安则在挑试衣服，一件又一件。
他们选的是一家咖啡馆。
周以然先到了两分钟左右，王安也到了。
“不好意思，我来晚了点。”
“没关系，我也就刚到不久。”
王安还是绅士地让周以然先点食品。
周以然翻菜单的手微颤，第27次了，紧张感还是不亚于高考。她害怕，真的害怕，怕对方会同整个世界一样嫌弃她。
“这个，这个，还有这个。该你了。”她把菜单递给王安时，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，仅几秒，她就对王安产生了羡慕之情。
他竟没有化妆，可是脸好干净，好纯白。不像她，还要花这么浓的妆才能掩盖脸上那些腌臜。她看到王安那么美好的脸庞却想到自己脱妆后露出的脓疮。
“你的口味居然和我差不多。”王安也点完了，抬起头冲周以然莞尔一笑，遂而发现周以然充满复杂感的眼睛。
他相亲时见过太多嫌弃他的眼神，这双眼睛却是他从未见过的，里面有羡慕、嫉妒、紧张、害怕……但又觉得这种眼睛在哪里见过，心中隐隐约约有个感觉，这种眼睛好像每天都在遇见，在哪里见过呢？
“啊，那我们还挺搭的。”又来了，每次相亲最开始的客套话，她不知道说过多少了，麻了，累了，她的眼神愈加消沉了，好像，要支撑不住了。
怎么会？！王安震惊了。
他终于意识到周以然眼中那抹怕在哪里见过了——在他自己的眼睛里。
他望着周以然，熟悉的感觉像在镜子里看自己，不管是空洞的眼神还是嘴角的阴霾。
相亲来相亲去，竟然找到了同类么？
“口味搭挺好的，对了，你挺好看的。”王安心里想的却是，你有那么纤细美好的身材，我这胖子配搭你吗？
见鬼了？！周以然心一悸，第一次相亲有人能强忍着真诚夸自己“好看”。
她死死盯着王安，想努力找出他眼里的一点嘲讽或慌意。可是没有，怎么会没有，你是什么人？
直到周以然看到了王安眼中矗立着一株和她相似的怕。
周以然心一颤。
原是两具烂壳相遇了。
周以然眼神开始闪躲，这是她从未设想过的场景。
王安也坐立不安。两个人都不说话，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到冰点。
“王先生，周女士，你们点的餐饮好了。”
“好的。”
“谢谢。”
异口同声。
看，两个相似的人这么有默契。
但他们还是一言不发，都低着头咀嚼。
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。
“等吃完甜点、喝完咖啡，我们出去兜兜风吧，可以吗？”
天知道，王安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，才敢在如此尴尬的环境下，发出这样的邀请。
应该高兴吧，应该答应吧，第一次有人这样邀请你还不开心吗？这个干净的男生，如果答应的话，会有进一步的发展吗？他看到我的真面目后会直接走吗？肯定会的吧，怎么可能有人停下不走呢？几秒钟，周以然就自顾自的想了这么多封闭的话。她害怕与王安在一起会变得更遍体鳞伤。
“出去兜风么……”周以然喃喃自语，自我怀疑。
王安心怦怦地跳，上下忐忑。早已习惯被拒绝的他又开始对这个词害怕得胆战心惊。
但是他看到了周以然眼里的犹豫。
“上班累了兜兜风挺好的，但我身体有点不舒服，吃完这个我想先回去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没关系，我猜到了。王安装作不在意的样子，“那你回去好好休息。”
“嗯。”他真温柔，周以然想。
王安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有多傻，哪有人愿意和自己这样胖的人走在一起呢？没有人会接受这样的他，就算风也吹不掉他的不堪。
周以然不信这世上有真正的感同身受，即使刚遇见了和她一样用烂壳包裹疼痛的自我。
他/她为什么可以这么残忍？
—小安，你现在什么情况啊？这么久了还不回家，不会约人家看电影去了吧。
—不是，我一个人散步呢。
—又没成功，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啊，这个妹子要求挺低的了。
“错的不是我！……老妈，我不想再相亲了，反正我都没人要。”
王安突然打电话过来，把王母吓一跳(真·物理跳了一下)
“好。”王母知道儿子的心结。她是从不在意王安的体重外形如何，但是年轻姑娘肯定在意。她顺手把那些推信都拒绝了，她的儿子有她心疼就够了。
周以然回到家就被父母询问战果。
“吹了。”
“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？”
“错的不是我！是人家看不上我！”
“怎么了？！那小子欺负你了？老子帮你骂回去！”周父瞬间激动起来。
“闭嘴吧你。”看着周以然心不在焉的样子，周母揪了下周父的耳朵，遂摸了摸周以然的头，温柔地说，“下一个更好嘛。”
“没有下一个了，我放弃了。”
“放弃？！你现在都20几了你想想！你……”周父骤怒。
“老周你闭嘴！”周母给周父的后脑勺来了个大逼斗。
“27，没人要。”周以然也不生气，如实回答。
周以然洗漱完就回房间自闭去了。
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，难以入眠。
闭上眼都是王安的身影。
第27次相亲，释放了她最多的负面情绪。
错的不是我，错的不是我，错的不是我对吧？
抱歉，王安，我连我自己都接受不了我自己，我不想要你的施舍，我讨厌这样的自己，我害怕身为同类的你。
“你还挺好看的”
“我们出去兜兜风吧，可以吗？”
他夸我好看，是真的吗？肯定只是客套话吧。但是温柔的声音配上那张干净的脸庞真的好让人心动啊。
可以吗？他问我可以吗？一起去兜风吗？好像我现在挺想的。可是为什么，王安，为什么当时我要拒绝你呢？对不起啊，但错的不是我，错的不是我对吧，毕竟我也是有自尊的，有……算了我还有个屁的自尊。
这晚，周以然夜不能寐。
世界上的另一个“周以然”(王安)同样经历了一晚失眠。
第一次碰到和自己同款的可怜人，这种感觉是很复杂的，特别还是在相亲时。但他也确实强忍着恐惧和不安，尽力地温柔了。
为什么，为什么还是得不到同情，得不到你的施舍呢？为什么你还是拒绝了我呢？
我知道，错的不是我，错的不是是我，错的不是我啊，我明明这么努力了。
“出去兜风么……”
你在犹豫么？
我不要再想了，让我入睡吧……
第二天早上。
王家——
“小安，起床吗？吃早饭吗？”王母敲响王安的房门。
“不了，我想多睡会儿。”王安顶着两个大黑眼圈，憔悴不已。
王母心领神会，但还是做了双份早饭，万一小安醒了呢？
王安则吃了几粒助眠药继续睡开始睡。
周家——
“我要不要把小然叫起来？”
“让她多睡会儿吧，心情不好。”
“都不晓得她在想什么，现在的年轻人啊，嗐。”
“收收脾气，别像昨天那样吼小然。”
“谁吼了，我那是心疼她。你说咱女儿也没个知心的朋友……”
根本没有睡着的周以然将父母在房间外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。
是啊，为什么这么凄惨呢？
她不懂。
于是——
不用相亲了，上班都更轻松了，脑子不会再分心给周末要见面的陌生人了。
即便如此，两人脑海里偶尔还是会想起那双与自己的一模一样的眼睛，空洞的怕。
有时周以然会想，那天如果她大胆一点答应王安，是不是她现在身边也有一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。
“故事有了发展，却被我按了暂停键。”
王安也会想，那天他还可以用“那我送你回家吧”诸如此类的话来挽回局面的，或许他也能有个一起并肩而行的女朋友。
“故事等待进行，我却没有勇气继续。”
※还写了个HE的隐藏结局，感兴趣可以戳回礼，不感兴趣就直接划走吧。
后记:
可悲的人都看不到自己的可悲。
人啊，自己满脸痘，还不是想找干净无暇的；自己肥胖超重，还不是想找身材纤细的。一边隐藏自己的丑陋与不堪，一边又对世界上的其他人要求这要求那的双标。一直抱怨这个畸形的看脸时代，一直鄙视着其他“视觉动物”，却不知容貌焦虑是自己给自己下的诅咒，一具烂壳是自己给自己贴的标签。
痘痘并不可怕，只是你美得冒泡；肥胖也不可怕，只是你可爱得像国宝熊猫。
容貌只是身体的一部分，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，请珍爱自己。
PS:(灵感来源)
1.我的两个可爱室友，一个最近脸上长了个比较明显的痘，还有一个最近在跑步减肥，不过她们都没有容貌焦虑哦。
2.b站音乐作品《壳》(好看好听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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